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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爱鸟的人都在这儿
这是一张遍布全国的庞大网络。从地下到网上,从东南到西北,从城市到乡村,从森林到戈壁……伴随着巨量的金钱,野生动物通过这张网络,被运送到食客嘴边。我国正在全方位开展疫情防控阻击战。尽管中间宿主还未完全确定,但和2003年的SARS一样,这次疫情的病毒来源也指向野生动物。哲人说,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,但悲剧却再次上演。人们担忧的是,我们会不会第三次踏入这条河?线上“野味帝国”“2020年1月23日,凌晨,河麂子,又是一车,欢迎订货!”1月23日,一个名为“养殖珍禽和种植水产交易服务”的微信号朋友圈中发布视频,画面中一只动物蜷缩在铁笼,眼神充满惊惧。发布者称,这些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河麂,一批就有100多只。在举国上下为疫情忧心忡忡,许多人因失去亲友失声痛哭时,野生动物非法交易依然在进行。
1月18日,野味贩子发图,其生意红火。
1月21日,市场监管总局等三部门下发通知,要求进入市场的野生动物必须检疫合格。1月22日,包括中科院院士许智宏在内的19名院士学者联名签字,倡议杜绝野生动物非法食用和交易。随后,此商贩在朋友圈继续吆喝生意,并称自己的野生动物“带检疫、养殖和销售证”。中国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绿色发展基金会志愿者刘懿丹告诉记者,近年来网络黑市销售野生动物日益猖獗,不少野味贩子借着虚拟平台的管理漏洞,创建了一个个属于自己的“野味帝国”。记者发现,这些野味贩子通过微信朋友圈、网店等不断传播杀戮野生动物的视频,把自己打造成黑市中的“网红”,吸引嗜血食客:一只已经死去的黄麂被吊在木架上,头上和颈部的皮已经被剥下,几个人笑嘻嘻地拿着刀子砍腿,地上全是血。开膛破肚、剥完皮毛的竹鼠,仍在跳动的心脏被放大拍摄。拍摄者大喊:“看到没有,还有心跳,这技术也是没谁了!”拿着铁锤直接砸向野羊的头部,羊应声倒地。“这是第四只了!”。画面一转,地上堆着被大卸八块的羊肉。对野味食客来说,这些似乎还不够。贩子们会不断强调,自己卖的是正宗野味而非驯养繁殖。视频中,竹林里的野猪中了陷阱想要逃命,藏在一旁的“主播”赶紧跑过去给镜头特写,大喊“实在是太凶了!”有的贩子“花式杀戮”野生动物时,不忘加上配音:“纯野的,一丁点油都没有哦!”“纯野生野鸡,看这羽毛,多漂亮!”“兄弟,看一下,野生的,腿上没有伤!”令人心悸的除了血腥,还有肮脏不堪的环境。贩子们往往选择山村中偏僻破旧的院子进行宰杀,成堆的动物死体直接露天摆放,地上全是血和毛混杂的垃圾。
从养殖场冰柜里拿出的野生动物。
“野味网红”的朋友圈更新非常快,一天下来,视频多达十几条甚至几十条。白天鹅、白额雁等国家重点保护动物是“常客”;来源不明的果子狸、豪猪、竹鼠数不胜数;大王、水律、眼镜等蛇类按吨供应;剥了毛的小麻雀100只一包,一次供应30万只……除了微信,在抖音、快手、QQ空间、网络论坛里,关于捕获、杀害、售卖野生动物的内容都广泛存在。有着众多上家和下家的贩子们难掩高调。有的发动对外招商融资,召开股东大会,以一万元一股的价格出售原始股票;有的手上奇珍异宝数不胜数,动物园都要从他手上购买各种野生动物;有的在微信上招聘“团队成员”,做品牌扩张,分享自己的梦想是把生意推广到全中国,拥有“成功者的辉煌”。这些贩子十分狡猾。他们在视频中从不显示有关地址和个人身份等信息。除了偶尔暴露的方言口音,几乎难以定位。线下“跨维流动”中国人与生物圈国家委员会委员周海翔表示,国内野生动物的销售主要有公开市场、地下黑市、网络售卖三种方式。公开市场以零货销售为主,相比熟客走量型的地下黑市和日益兴起的网络售卖,公开市场呈现的只是冰山一角。在这张庞大的产销网络中,南方省份以及东北地区供应量和消费量巨大,西部边远地区则成为重要野生动物的供应地。“各地野生动物资源不一样,比如宁夏主要是野鸡、野兔、野鸭,东北以狍子、熊掌为主,河北、天津、安徽一带主要是各类小型候鸟,广东、广西一年四季蛇和鸟都不少,浙江、湖南、湖北有丘陵地区野猪、麂子这些兽类……各地区的特色,拼齐了一副‘野味地图’。”让候鸟飞志愿者天将明说。业内人士表示,在不少地方,捕捉野生动物成了重要收入来源,甚至还有成功培训野生动物作为“捕猎助理”。媒鸭是猎人为网捕野生水禽、吸引猎物而驯养的野鸭。长期关注野生动物非法交易的刘懿丹介绍说,驯养媒鸭的捕鸭人基本来自特定的地区。每年中秋节后,他们就奔赴全国各地捕鸭,尤其在新疆、青海、内蒙古地区更是“集团化作战”。捕鸭人一般只负责抓野鸭,不负责卖鸭子,猎物则给“大老板”,每人每月可挣上万元。配合偷猎的,除了媒鸭,还有猴子。森林公安查处的多起案件显示,每逢鹭鸟繁殖季,安徽部分地区“偷鸟人”,就会有组织地赴全国各地偷鸟蛋。鹭鸟喜欢在高树上集中产卵,“偷鸟人”便训练猴子偷鸟蛋。猴子带着口袋爬到树顶,把鸟蛋掏好顺下来。抓获野生动物只是这场疯狂交易的起点。这些巨量、大型甚至是活体的野生动物,如何通过非法途径运送到各地的呢?北京草原之盟环境保护促进中心志愿者祁玉婷,曾参与记录野生动物非法贩运过程。当时他们接到线索,宁夏一些大巴车司机,常年与野生动物贩子勾结,将野兔、黄羊、野鸡等活体或死体塞入行李舱中运至各地。志愿者分乘三辆从宁夏开往华中地区的大巴车进行跟踪记录。他们观察到,仅一次运输过程,各个接头地点与三辆大巴车交接货物的车辆就有27台。“他们不仅卸货,也会上货,常年运输,形成了一条流动的‘贩运大通道’。这只是我们一次跟踪所了解的情况,全国这样的通道不知道还有多少。”祁玉婷说。中国裁判文书网近年来关于全国客车非法运输野生动物的案例显示,这个网络几乎可以到达我国的所有角落。上面流动的各种动物,有穿山甲、娃娃鱼等珍稀物种,也有果子狸、旱獭、野兔等易于传播病毒的野生动物。志愿者与司机攀谈得知,夹带野生动物的收益,远超运客收入。例如,拉一只野兔子收10元,一趟下来能赚5000元。有的大巴车,根本不拉带行李的旅客。在某种意义上,乘客成了野生动物的掩护,运输野生动物才是这些司机的主业。这些司机不知道的是,他们得到的只是这条产业链中的零头。多起案件显示,非法野生动物从捕获到最后售出,中间的利润可以翻十倍。一只天鹅的进价为2000元,转手就能卖到2万元。按照我国野生动物保护法,运输野生动物出县境,必须要有检验检疫证明和合法来源证明。在实际工作中,相关检查远远不够。“大巴车司机长期干这个,一出发就打电话。这边发车了,那边就说在哪里等,如果有危险马上通知换地方。”祁玉婷说。志愿者还发现,上下货点一般集中在高速收费站、服务区附近的路边、空旷平地等。有的货点甚至在终点客运站,就在管理人员眼皮下。除了大巴车,火车、货车、飞机等也经常运送野生动物。公开报道显示,有胆大妄为的野生动物贩子,公然将一车车野生动物拉至火车站转运。勾结铁路货运部门管理人员,身着工作人员制服,自由出入货运场所。沪昆高速湘赣交界处的收费站,一辆装运苹果的货车放弃绿色通道,选择收费通道通行,引起民警注意。打开车厢,搬开一箱箱苹果后,大量野生动物的死体出现在民警眼前:因是非法狩猎而得,许多动物腿部断裂失血而亡,血肉模糊。按图索骥,在2018年,江西省森林公安局发现了一张遍及全国15个省份、江西11个地市30多个县的犯罪网络,查出不少公职人员参与贩卖,非法开具运输证明。这张巨大的运输网络,不仅把金钱送到了各地,也把病毒扩散到了四面八方。“据我调查估算,全国每天至少有上百吨野生动物被卖掉。受疫情影响,现在大部分只能躺在冷库。在新型冠状病毒传染源和传染机制没有明确之前,这些野生动物都可能是极度危险的致病源。”刘懿丹表示。野味产业形成了层级分明的产业链条和庞大的销售网络。其中,根据“冷库”规模,就可以判断商家的地位。上规模的“上家”,把厂房改造成冷库。小规模的代理商或经销商,“冷库”就是冰箱或冰柜,散布在菜市场、街边小店、山区破旧楼房中,遍地开花,相关部门甚至无法提供基本估算量。
原文链接:
野味贩子变“嗜血网红”,跨维流动造黑市帝国——中国野味市场调查之一 - 新华社客户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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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:新华社
记者:史卫燕